【直到路的盡頭】～追尋．跨越．盡頭．原點

現在回頭去看
今年的七月像是一條分隔線
把某一部份的我分成了兩半
「那個過去的妳啊....」
腦海中那個現在的我老是這樣說
而我想逃離的那一切
好像也真能因此把某部份被隔絕在那裡頭
讓幾乎被逼的喘不過氣的日子有了一點點那麼流通的意味

開始認真思考旅行這件事
是在讀畢張子午先生「直到路的盡頭」一書之後
那是在今年二三月的事了
翻閱當時的筆記
連自己都訝異於其中的冷僻及孤寂
只是不知到底是我在遺棄這個世界
還是世界遺棄我就是了
但無論何種說法 當時就是真的很想從我自己的世界裡出走
最好是逃到一個沒有人認得我的地方
擺脫那一切說這做那的規範
漠視那些不理解我卻硬加諸於我的枷鎖


這世界真有這樣一個角落嗎？

我不知道

【直到路的盡頭】是本很特別的書
裝禎方式是在風格偏向保守作法的台灣非常少見
市面上這樣的書老實說我是壓根沒見過
套句作者子午先生自己的話來講就是「不親切」
不但內頁比封面大
還沒有裁切
閱讀時得拿著小刀
一頁一頁慢慢的割開
才能逐一品嚐裡頭的字句
於是
我難得費心思的給書特別照了像

書封是深暗咖啡的色澤
紙頁也是灰褐的再生紙
頁面上淺淺的刮痕及摸來粗糙的質感有如此書已被翻上數百次
毫無新書的感覺
卻帶有保存已久的珍藏感

書外綑著斑駁的牛皮筋
分開書封上西安（Xian）與羅卡角（Cabo Da Roca）兩個以叉標註的地點

「那是一道邊界」子午說

它分隔了兩個看似遙不可及的地點
但其實阻隔在前不只是崎嶇山脈、未知的陌生城市
還有多的是心裡的自我侷限
而此時
你拿下它
跨越邊界
走向心中
路的終點站


於是從這裡
到那裡

但即使下定決心跨越自己心中原先那道設定的防線以後
也不過還是個開始
遙遠漫長的崎嶇坎坷還在等著
這本書內頁赤條條的晾在象徵著邊界的書封外
有著企圖超越框架
擁有自由的宣示意味

張子午先生在2007年獲選第三屆雲門舞集流浪者計畫
獨自一人和他的自行車踏上這條橫貫歐亞的道路
計畫的經費當然是不夠他完成這趟旅程的
但他決心走古代旅者的道路
從中國西安出發
經哈薩克、突厥斯坦
至俄羅斯
進入土耳其、伊斯坦堡
希臘、雅典、威尼斯
至葡萄牙的羅卡角
沿著古帶旅者的足跡一路以單車騎到路的盡頭

這條漫長的旅程
子午用緩慢、艱辛的腳步踏著踏板
似乎有實際目標的
卻又不知心靈追尋的
一步步的前進
一頁頁割開書頁
艱辛的
困難的
讀者得用耐心才能品嚐文字
卻也得以跟著作者的腳步
停駐　前進
思索與追尋

灰暗的紙質
因裁切留下的毛邊
書頁裡不時有著黑白的旅程照片
及夾入許多翻印後仍的逼真的驚人的旅途紀錄
或是一張票根
一張路人給的小圖
手記
單據
明信片

簡直就像一本筆記書
我既像是在窺視他人的日記手帳本
又像是在追尋古老的記憶

而文字
是那麼的誠實反應出作者每一個當下的旅途心境
對生命探索的種種思緒
每一個章節與每一張照片
留下的不僅僅是作者與那些角落的對話
還有之中那輕描淡寫背後的一些什麼

或孤寂的在空曠無人的崎嶇路上踩踏著
或與素昧平生的人們冷暖互動
在落後的城鎮得到溫暖
在簇新的城市屋瓦中遭到冷漠
在孤獨的一人一車中
不斷與那些平日根本不可能觸及的世界接觸連結
我不知怎地讀著讀著老是鼻酸
且老是把一句話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讀了來好幾便不肯罷休

在熟悉的城市裡孤獨是一回事
在異鄉孤獨又是另外一回事
子午一路上看聽感受
閱讀字句的我也總是想他是否真能知道自己想追尋或想逃離的？
就如同我不甚瞭解自己的心思一般
抑或
他只是想往前騎？

「我發現自己尋找的不是某種具體的東西，更不是為了挑戰自我，證明什麼。
我只是想要與人相遇。」～  p 284


一開始想逃離的東西
原來卻是想追尋的東西
是不是人早在一開始
下定決心要出發跨越的那一刻
就已清楚明白自己也說不清的追尋的目標？


「路上一段段或長短，或深或淺的偶遇，不斷印證著，我真正想看見的是人們的『生活』。並非刻意地想報導或紀錄什麼，一切都是沒有固定目的、沒有預期的偶然闖入，這些相遇卻慢慢成為驅策我前進的動力。」～p101
「路上遇見的種種都像一顆顆種子，落入內心深處。」～p102


這書我看得慢
想像著子午先生努力踩著踏板的節奏
有韻律的往前揮霍汗水
落入土前卻成了黑墨
刻進我的內心
我想把那些風景印進我腦海
那孤寂的長征之旅
也彷彿成了我的心靈探索旅程
拐著彎在搜索我自己的未知

盡頭在子午歷經六個多月後終於抵達
他於書末那句引用葡萄牙詩人佩索亞的話幾乎讓我掉淚

「我希望能夠遠走，逃離我的所知，逃離我的所有，逃離我的所愛。我想要出發，不是去飄渺幻境中的西印度，不是去遠離南大陸的巨大海島，我只是想去任何地方，不論是村莊或者原野，只要不是在這裡就行。」～p288　出自佩索亞　    


我想遠走 
想逃離
卻又該走去哪裡？
子午最後追尋了一圈
卻發現自己仍在原點
什麼都沒有改變
那我呢？
我的原點又在哪裡？
「我孤僻地生活在台北城，卻看不清內心的風景。」～P42
那字句波動了那個我稱之為以前的那個我
在空燙燙的心房裡迴盪著
若心是滿的能溢出幸福
那掏空的心則便能無情的反射冰冷的孤單
真切的投影在已成冰霜的鏡中


那一刻我差點就出走了    真的

當初為了想聽張子午自己談書
其實有點波折
一開始是去了990228在有河BOOK的那場新書分享會
卻因為太晚到
整個會場爆滿到連門都開不進去
最後只好等了散會匆匆簽了名便離去

待到一個月後才又去了990325在台大誠品的那場

聽子午談自己的書有另一種有別於閱讀的感動
他本人是個令人感到低調且內向的人
說起話來有點像是在自言自語自我剖析
卻令人移不開目光
有種不斷思索、不斷探索自我的氣質
我一直在想
到底是如何迫切的心靈需求
面臨多大的約束壓迫
及擁有多大的勇氣
才能使這個和我年紀相差不遠的人踏上這段未知且充滿挑的旅途
面對自己的不勇敢  跨越重重障礙
我也一直在思考
那我自己想跨越、逃離
及追尋的又是什麼呢？
是否也該來一趟屬於自己的旅行呢？


當然後來我的旅程是沒有成行的
原因當然是因為那條將我分成過去和現在的分隔線
但在耗費了許多精神與氣力後
當時留下的血淚
是否其實也正如一場坎坷的踩踏？


「一旦你把世界完全看了個透，世界的終點就與你出發時的N市沒有什麼兩樣。事實上，世界的終點以及世界的起點，只不過是我們有關世界的概念，僅僅是在我們的內心裡，景觀才成為其景觀。」～p40 出自 佩索亞
「你想要旅行嗎？ 要旅行的話，你只需要存在就行。」～P42 出自 佩索亞


在這樣一本熟悉又陌生
既向內挖掘又向外探索的書中
我從中似乎拿到了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
日子也這樣匆匆流逝了
說進步也不然
也談不上什麼躍進
只是那條分隔線
好像慢慢的把一道原本解不開的鎖給溶蝕了


總之
回首過往發現我即使停在原點
原點似乎也已經不一樣了


「那是一段生命的空檔，無解的問題與情緒，就在城鎮與城鎮之間，沒有盡頭的路中間，消解了。」～p 292


像自己這樣老是在自己專屬的國度裡
用一種也許只有同類人能懂的語言
尋覓彼此專屬的溝通方式
是否與子午先生一樣想創造出人與人之間的緊密連結
並如此仔細且感性的的感受自然萬物及世間百態的過程如出一轍
我並不敢肯定
但也許在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內心時
也有創造出許多偶然與必然的相遇
也能努力的呼吸
踏實的活著
譜出美麗且難忘的旅行篇章
將生命用這些大大小小的感動填塞

「我仍不夠灑脫地說那些珍貴的東西都存在記憶裡，仍得依賴種種具體的媒介，一點一滴收集，建構自己所追尋的一切，證明旅行的意義，有點像是拼圖，將記憶一片片擺放在它相應的位置上，慢慢拼出一幅完整的圖像，到那時候，便可以告訴自己，與他人，我找到了。」～p15

在990314寫的生活．路....那篇文裡說著即將發表【直到路的盡頭】心得
這一個「即將」轉眼竟即將了近一整年
回顧起來反倒多許多當初不曾感到的心境
兩種版本的心情不知怎樣的也有如書封上的兩個標註叉點
也在那條牛皮筋下相隔又消融
而這本書後來的二版再刷聽說已經改掉了許多原本不親民的設計
封面改成偏灰藍的色調
不但不需要再裁割才能閱讀
也沒有內夾的明信片
連內頁也切齊了
讓這本已經買不到的初版更顯珍貴
另外要補充的是我每次看這本書時就不斷想到的格友ZheNanRay 及他能讓人感到沈靜的黑白照片
因著那些文字與圖片也促使我頻頻在喧囂的城市裡找尋寧靜的線條
所以要特別獻給我承諾已久的ZheNanRay
這文我總算是完成了送你當新年禮物吧
感謝你的照片一路陪著我

至於我的新年新希望

「不要擋住我的陽光，除此之外我一無所求」～ P208 出自迪奧根尼（Diogenes）


今年的最後一天
以此書作結


991231
本書讀畢於990316


延伸閱讀：

生活．路．『也無風雨也無晴』．偶遇．必然．知音

【直到路的盡頭】書介：「對我而言，流浪的日子總有一天結束；對無鄉的人而言，旅行就是生存。」

直到路的盡頭：張子午部落格

直到日昇之地：張子午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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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路的盡頭】


張子午  /著
整體美術設計：王志弘
木馬文化（2010年2月）初版
ISBN：9789866488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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